林文珺盯著江燁打電話, 他一到蘇城就先打了個電話給甘躍進。

他也不願意跟江惠錦通電話，三句問不出個屁來，再問她, 她也只會說挺好的, 不錯。說到第三句，就要開始講甘躍進的好話了。

江燁不耐煩聽這個。

電話一通, 甘躍進就說：“你回來了吧！你一打電話我就猜你回來了~”聲音還是那個聲音, 放炮一樣。

江燁也當過兵，還是炮兵，他的心算就是在部隊裏練出來的。剛從部隊出來的時候，他說話聲音也足。

第一次見林文珺，一開口就把她嚇住了。

他這才有意的慢慢改回來, 後來去海市做生意, 連方言都學會了，說話就更慢一些, 偶爾脾氣上來, 聲音才會響。

就只有甘躍進，說起話來跟吼一樣，時刻準備咆哮。

“剛回來, 有空約著吃個飯。”

掛了電話還沒兩分鐘, 老二家的電話又來了，說王皓高考的事。7、8、9三天考試, 27日放的分數線，其實不等分數線，他們心裏也明白，王皓上本科有點懸。

江惠娟是當小學老師的，身邊的同事, 也有好些兒子女兒高考的，就她的兒子考試成績出來，她連提都不好意思提。

分數線一放，江惠娟是徹底心涼了，就這分數上專二還得掏點錢，她打電話給弟弟是想借錢的。

江燁算都算到有這麽一遭，電話裏面不想跟她扯：“行啦，見了面再說吧。”

掛掉電話王金龍問：“怎麽樣？小江說什麽了？他當舅舅的，這點錢也不出？”

江惠娟難得罵起兒子來：“你要是再多考那麽幾分，用得著爸媽去求人？”她專挑江燁回蘇城的時候，就是怕在海市有林文珺吹枕頭風，不借這個錢。

王皓死氣沈沈坐在他房間裏，聽見媽罵他，把門給關上了。

江惠娟一下爆發：“你念什麽書？啊？一年比一年差，摸底考的時候你還有四百二呢！”本來想，再努努力，上個三本總可以的，結果一下掉到最後了。

王皓對付他媽，只有一個絕技，悶死她。

一句話不說，也沒有眼神交流，不理她，她自己就能停下來了。到了晚飯時候，門被踢了一腳：“出來吃飯，明天到你舅舅那，你嘴巴甜一點兒！”

王皓端起碗來就挾菜，他房間的木板門，最下面那塊，木頭都被踢破了，再踢個幾腳，門就要被踢穿了。

江惠娟看他這樣子，給他挾快紅燒肉，王皓碗一收：“我不想吃肉。”他不是不想吃，是不願意吃他媽給他挾的菜。

江惠娟冷笑一聲，把盤子往自己面前一拉：“那你就別吃！”高考這一年，多好東西餵下去，全餵了豬了！豬腦子！

但在外頭，她不停給兒子找借口：“哎，也不知道怎麽了，平時都考得不錯，偏偏是考試的時候感冒了，那天還發燒，這能怎麽辦？哎……”

這事兒兩個妹夫都在幫著跑，妹夫都幫忙了，當弟弟的總不能不幫手吧。

江燁打電話跟林文珺說這事的時候，她在那邊頓了頓：“那我直接去茶廠吧，你也別說我馬上回去。”

見了就煩，幹脆不見。

林文珺這回去茶廠是吉日開業，馮蘭已經把橫幅花籃都訂好了：“新廠開業，當然要剪彩了，咱們要辦得熱熱鬧鬧。”

該請的人也都請了，因為茶廠主動解決了一部分下崗女工的再就業，市裏的領導還派人來走了一趟，市裏的領導一來，縣裏的領導也來了。

這次開業，算是很風光。

林文珺到茶廠的時候，馮蘭問她：“明天開業，你穿什麽呀？”

“就這一身。”工作裝

馮蘭把自己那件拿出來給她看：“你替我看看呢，我拿不定主意。”馮蘭準備了兩套衣服，一身套裙，一身旗袍，都是為了開業專門買的，明天這個場合，是得莊重些。

之前珺寧公司在海市正式開業，馮蘭沒有去，這回茶廠是交到她手裏管的，女廠長了，得有派頭。

林文珺也替她拿起主意來：“這個旗袍不如套裝好，穿套裝吧，顯得幹練，再配個胸針。”

茶廠宿舍樓裏按了全身鏡，女工們在這裏又過上有食堂，有宿舍的日子，明天剪彩，食堂還加菜。

馮蘭管招工的時候，狠心拒絕了好幾個原來的熟人：“一看就不是正經來工作，是來討人情，憑情面一來就想當管理層。”

她不同意，還背地裏說她閑話，又不是她的廠，要她這麽巴結。

林文珺從帶來的首飾裏，挑出胸針給她配上：“你也太素了，平時又不買衣服又不買首飾，錢都花哪兒去了？”

馮蘭笑起來：“我能花到哪兒去啊，花在刀刃上，你這幾年不也沒添什麽衣服嘛。”最花哨的一件，還是江燁給買的貂毛。

林文珺買的衣服全是經典款，買的時候確實花大錢，但款式簡約，用料上乘，穿幾年都還流行，這就是經典款的魅力。

“等你什麽時候有空……算了，我來給你買吧。”林文珺想想，也覺得馮蘭忙不過來。

第二天一早，江燁趕過來了。

他一直知道林文珺在忙廠子的事，但一直沒來看過，車才開進這一區，就看遠處那彩色的廠房了。

“嗬！”江燁在車裏嗬一聲，這五顏六色的。

廠房跟店鋪同一個風格，林文珺跟商場簽下了地鐵口的用地面積，中庭的商鋪拆了，地鐵口的商業陳列還在。

廠房外墻一樣要粉刷的，擠出錢來刷成各種茶葉罐頭的顏色，把周圍的土房子，一下就襯得的失色了。

林文珺打電話過來：“你到了沒有，快剪彩了，你找得到路嗎？”

剪彩也有吉時，得卡著點兒來，縣領導都來了，江燁還沒到。

“這還找不到，進山就看見了，你這是開茶廠啊？你這是開幼兒園吧。”跟圓圓幼兒園墻上畫的那些差不多。

林文珺要的就是這個效果，她笑著說：“快點啊！可不等你。”

廠房前的空地上臺起臺子，底下坐著領導，不準備了茶水點心，茶葉就是自己廠裏產的，林文珺花大血本，進了凍幹機。

這個技術早就有了，但用在果茶上還是第一次。

她一直覺得烘幹的檸檬片長得太醜，跟她以前喝過泡過的，完全不一樣，又幹巴又醜，跟茶葉店裏那種散裝的，沒差別。

所以她們第一批上市的果茶，淘汰了這種檸檬片，用的是顆粒茶包，泡出來有檸檬味，但看不見檸檬。

有了凍幹機，檸檬片飽滿，顏色也保留了原色，這些凍幹後的檸檬菠蘿，都會單獨包裝上市。

再研發新口味果茶的時候，也可以運用這個技術，每袋裏都有完整的果幹。

林文珺坐在臺下，廠子還沒剪彩，她已經在設想三五年後的發展，等到穩步發展起來，還可以開果茶店。

江燁很快來了，他一屁股坐到林文珺旁邊：“你不上去講話？”

林文珺搖搖頭：“不用，以後管廠子，跟縣裏打交道的都是馮蘭，就讓她講話。”這是她們討論過的。

江燁看看她，笑了笑，臺上熱熱鬧鬧的，兩人就坐在臺上喝茶。

“這什麽味兒？”江燁端起杯子喝了一口，嘖嘖舌頭，酸不溜丟，說茶不是茶，說果汁不是果汁，還真有人願意喝這種茶的？

“菠蘿口味的。”林文珺瞥他一眼，“老土。”

爸爸媽媽都出差，家裏就輪到江寧作主了，她帶玲玲一起去博物館，還坐地鐵去外灘：“你上次來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，這次我帶你好好玩一玩。”

“我們去文廟！”跟妍妍姐姐逛過一次漫畫店之後，江寧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，她跟季淩去過好幾次，文廟那兒有各種小店，有好些賣漫畫的。

《最游記》沒出新，她又迷上了《犬夜叉》，戈薇和桔梗，她選桔梗，不知道犬夜叉能不能知道桔梗還存在著！

她急等著去找新貨呢。

玲玲猶猶豫豫，她不太想出門，但江寧把她拉出門了，兩人一起坐公交車去文廟，逛小店買書，吃這條街上的各種小吃。

漂亮的發夾，好看的本子和筆，江寧會選最喜歡的，要是買了一種，到下一個店看到更好看的，她就“哎呀”，但也不會再買第二個。

可不論看見什麽，玲玲都搖頭不要，有的東西，她明明是喜歡的，可就是不買，拿起來看看又放回去。

“你為什麽不要啊？媽媽不是給我們零花錢了嘛。”一人一百塊，江寧還有自己的小金庫，這次出來，她就沒想省錢。

去澳洲那五百美金，最後還剩下兩百，她根本沒用多少錢，還都記帳了。

“我都有了，不是很喜歡。”玲玲這麽說。

江寧不相信，她走得直冒汗，拉玲玲到紅茶店坐下，點了兩杯泡沫紅茶，和一份鹽酥雞。

江寧知道她不開心，但她就跟個蚌殼一樣，怎麽撬都撬不開嘴，已經這麽努力的哄她高興，她還是很少笑。

明明小時候不是這樣的。

“你是不是想家了？”江寧問她，“還是你家裏出什麽事了？”

泡沫紅茶，剛剛搖出來的時候，杯中滿是細白綿密的泡沫，杯子裏插根吸管，吸一口又甜又清涼。

甘玲憋了半天，終於問：“我要怎麽證明，一個人說謊呢？”她心裏覺得，是因為奶奶說謊，爸爸媽媽才吵架的，只要證明奶奶說謊，就行了。

“說謊？”江寧用吸管飛快攪著泡沫紅茶，吸了一大口，“嗯……用錄音筆，錄下來就好了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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